支撑着身子离开床铺,她一步一拖地向外走去。她的院子在王府的东边,因为轩辕令讨厌她,所以他的卧房从他们结婚那天起就搬到了最西边。
每次去找他,都要穿过曲折迂回的长廊,穿过七进七出的院子,再经过一个花园和一片荷花池。每一次她都自嘲,去见他,竟比西天取经还难。
迎着不知多少人诧异或鄙夷的目光,她终于来到了轩辕令的门前,焦急地想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。
就听见杜若的哭声,和他的安慰声——
“你姐姐曾救过本王一命,你救本王又毁了名节,终究是本王亏欠你们姐妹。你放心,本王定会对你负责,先在府中住下,多余的人本王会尽快处理。”
敲门的手生生僵在半空,她看着自己满目疮痍的手指。怎么救人的就成了杜若呢?轩辕令当真是一点都看不见她的好是吗?
她在他门外站了很久很久,拳头捏得全身颤抖,但最终她也没有冲进去。眼睑半垂下来,她拖着身子缓缓转身往回走。冬日里的王府,可真冷啊,冷得叫人从心里往外发寒。
出了轩辕令的院门,抬眼便见薛长安,正探究地看着她。她自知薛长安厌恶她,不愿招惹他,她扯了个惨淡到底的笑,便绕过他往回走。
“怎么不进去解释清楚?”薛长安叫住她,微微垂眸,就看见她十个手指都只剩下半截指甲,血肉模糊。
没记错的话,那个杜若的手可是完好无损。从雪崩里挖人出来,哪有手指头一根不伤的?
柳晴摇了摇头,“他心里没我,自不必说。”
“你不说怎么知道结果?”薛长安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难捉摸,一面费尽心思算计轩辕令,一面又几次三番不顾性命救轩辕令。一面狡诈,一面真心,放在同一个人身上,怎么品都觉得矛盾。
柳晴苦笑,连喉咙里都是苦涩的:“我跟他说过无数遍杜轻羽不是我杀的,你见他信我了吗?他对我,早就没有一点信任了。”
从结婚那天起,他们之间,便再也不是曾经在战场上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。现在的她,对轩辕令来说,就只是个心狠手辣、令他无比厌烦的女人而已。
薛长安无言,杜轻羽大着肚子死在柳晴剑下,这是全府的人都看到的,凭柳晴说一句不是她,换了谁能相信?半晌,他只说:“你的孩子葬好了,就在后山。”
柳晴暗淡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,转身向后山走去。石碑上没刻完的名字已经刻完,小小的棺椁躺着小小的孩子,还有柳晴亲手做的小衣服和小玩具,全都安安静静地埋在了地下。碑前供了瓜果,燃了香,柳晴不停地往火盆里烧纸,可那么小的孩子,到了下面,如何会用?终究是她,对不住这个孩子。
祭拜了孩子,柳晴转身跪在薛长安面前,深深磕了一个头:“多谢你,葬了我的彻儿,我欠你一个人情,若我还有命可活,必当舍命相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