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雾

"天啊！”夏冰尖叫一声，毛毛虫不知何时翻滚到了她脚边，她顶着一身鸡皮疙瘩一路狂奔。可恶的毛毛虫又会在她的脑海中蠕动一天一夜。

离学校越近，夏冰越自信。学校内到处张贴着红色标语，比如“学雷锋，做好事”、“向雷锋同志学习”。夏冰不但成绩好，还经常自愿留校扫地，过马路时主动搀扶老人，拾金不昧……她是“学雷锋标兵”，在学校的各种活动中，如“讲故事”、“诗朗诵”、“舞蹈”、“独唱”等，每次都能获奖。老师们都说看不出来这个瘦小的身体有那么多的能量。妈妈把文艺细胞传给夏冰，也遗传给了她。关于她的歌唱，妈妈却评价是“莽声莽气”，缺少女孩子的温柔。夏冰羡慕那些声音轻柔甜美的女生，不太喜欢妈妈高而尖的嗓音，也不屑于听她天天唱的那首老掉牙的“逛新城”。

尽管夏冰比那些城里来的同学们都优秀，但因为是农村户口，总被对待得不如他们。幸好夏冰成绩好，但逢年过节还得逼着提着糖酒烟给老师拜年。其实夏冰觉得自己成绩好，就不必再去额外讨好老师了。

“想知道后面的事吗？那就下回再听吧。”夏冰的声音刚落，上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。夏冰身边围坐的五六个孩子还沉浸在她刚讲的恐怖故事中。编故事和讲故事是夏冰的另一项才能，喜欢听故事的孩子们一下课就会聚到她身边，她抑扬顿挫的语调、夸张的表情，再加上尖叫和各种手势，经常吓得孩子们目瞪口呆。夜深人静时，她可能正在琢磨着明天要讲的故事，怎样才能“赢得”小伙伴们的尖叫。有时她甚至边在脑子里编故事，边讲出来，脑子和嘴巴完全同步，几乎没有失误。同学们也从来不问她这些故事是从哪里听到的或编的。

每逢周日被家里逼着出去打草时，夏冰就会偷偷地躺在草丛里，闭上眼睛默默给自己讲故事。故事中有一个长相英俊、很有男子气概的聪明男孩，对她像对公主一样宠爱……在白雾、阳光和甚至毛毛雨中，这个故事一直在进行。男孩的长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，因为夏冰自己也在变化。

柑院是乡里最早使用电灯的地方。为了节约电费，家家户户还是经常使用煤油灯。夏天，大人们会带着凳子和蒲扇坐在漆黑的院子里乘凉聊天，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会让堂屋的电灯高高开着，灯光照到院子中间的平地上。邻居们像飞蛾扑火一样朝着这光亮的地方聚集。夏冰就趁机组织孩子们表演朗诵、唱歌和跳舞，“洪湖水浪打浪”、“让我们荡起双桨”是夏冰的拿手节目。妈妈天天哼的“逛新城”从来都不落下。夏家成了柑院娱乐的中心。

晚上12点前大家都纷纷回家睡觉，柑院便笼罩在神秘而安静的黑夜之中。夏冰和二姐夏嫣同睡一张床，对面三四米远就是妈妈爸爸的床。后来他们才把这个超大的卧室隔成了两间。灯一关，平时“狗见羊”的夏冰和夏嫣会在被子下踢一番，两人都默契地忍着痛苦，不发出声音，否则就会挨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