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完结吴梦溪进一步慷慨陈辞道：“列宁曾言：忘记过去即是背叛。我们吃了那么大的苦，难道能轻易忘记吗？”他的目光又在杜若身上扫了一眼，然后停留在方云汉的脸上，“云汉啊，你不为自己着想，就不为老婆孩子着想吗？这几年人家跟着左军跑，一个个招工的招工，当官的当官，而你却落得刑满释放回家，被人看不起，老婆孩子也跟着你受苦。你太没有志气了！”说完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杜若的脸上。
“我可不是刑满释放，我是无罪释放，吴老师。”方云汉不耐烦地解释道。
“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坐过牢，老百姓知道什么。”吴梦溪说，“老百姓觉得坐过牢的不是好人。”
刘晴光也瞅了瞅杜若，对着云汉说：“杜若确实跟着你受了大罪——我们这些人都跟着你受了牵连，到现在还受人歧视，你得替大家争口气啊！”她最后这一句话声音变得尖利，听着叫人心惊胆颤。
方云汉觉得受到了奚落，心里很不舒服，但他没有说话，只是不时地看向杜若，仿佛期待着她出来帮忙。
然而杜若却沉默不语，只是紧皱着眉头。
“大牯牛”也激愤地说道：“这事还没完呢。挨了人家的刀子，不能就这么忘记，得报复回去。毛主席曾说过‘将革命进行到底’，我们现在就放过他们了？现在正是全面落实政策的时候，要是不行动，那还等什么时候？”“大牯牛”说话声音越来越高，就像田间的耕牛仰头哞叫。
刘晴光担心方云汉听不进去，便接着“大牯牛”的话说：“咱不说大道理了，方云汉。我是你小学的班主任，最了解你，你从小就很有志气。我那时就觉得你将来可能是个人才，能成就一番事业。自有天命，文化大整顿时，你一下子就出了名，我这个老师也非常高兴。可没想到你却被人陷害，进了监狱，一蹲就是好几年，而胡言森那伙的，一个个借着‘一打三反’的机会就出了头。现在好不容易又来了机会，你如果不抓住，这一辈子就完了。人往高处走，水往低处流。你甘心做一个平庸之人吗？”
方云汉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刘晴光那双薄薄的嘴唇。在他的记忆中，这双嘴唇总是说一些非常进步的话，怎么现在却说起这样的话来了？刘晴光好像不再是以前的刘晴光了。
方云汉的疑惑是没有根据的。人是会变化的。她以前是个激进分子，满口革命词汇，经常搞整人。但自从跟“大牯牛”有了关系，接着又跟胡言森离了婚，她就突然间变成了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者。
然而，方云汉听着她的话并不觉得不舒服。他那“天生我才必有”的信念并没有被文化大整顿的风暴冲刷，反而根深蒂固地生长在他的心中。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一定的能力，应该在社会上大有作为，不应该平庸度过一生。刘晴光的话就像雨露滋润了他那颗缺水的小树。
